第85章

“傻孩子。”

陈卿沄揉揉她脑袋。

她唤侍婢端来个锦盒:“这是建康王嘱咐我转交的贺礼。”

被困颍川时,是建康王和祁君和两人一暗一明,共同促成祁氏出兵。

于情于理阿姒当去拜见。

但那位王爷神出鬼没,回京五个多月,她还未见过他。

接过锦盒,阿姒手上迟疑。

“阿姐是不是也知道真相,怕我难过才不忍告知?”

陈卿沄被问得一诧。

粉饰太平的话阿姒必也能分辨,她不知该怎么说。

正担忧时,阿姒缓缓笑了。

“阿姐,其实我一早便猜出来了。起初不愿面对,是在害怕,爹爹抚养我长大,若我有了另一个父亲,岂不是愧对爹爹?当然,也存了私心,想当阿姐最亲的亲人,比所有人都亲。”

“傻阿姒。”陈卿沄嗓音微哽,“你本就是我最亲的亲人啊。”

“先别急着哄我啊。”阿姒笑着继续,“在颍川时,我回了幼时住过的院子,又见证身边人的经历,才真正明白,我和阿姐和爹爹的亲情,是往日的点滴汇集而成的,永远不会变。”

陈卿沄欣慰地笑了。www.jkkjt.com.cn 青美小说网

“其实几个月前,王爷同我问起你的身世,我如实说了,问王爷有何打算。但王爷称他这些年并不知道你的存在,如今把你认回去,岂不是窃夺爹爹和陈家辛苦浇灌的成果,又担心你因身世巨变无所适从,遂托我瞒着。

“王爷他其实,很在意你这个女儿。爹爹如果在世,也会想让阿姒多个长辈疼爱,阿姐亦是如此。”

“阿姐。我明白的,只是来日方长,不急于一时。”

打开锦盒,阿姒气息乱了瞬。

盒中是姑母当年曾戴过的凤冠,上面缺了一颗珠子。

阿姒小心地轻触凤冠,那一刹,宛如触到姑母温柔的眉眼。

“阿娘。”

她在心里唤了句,继而笑了。

无论是自幼陪伴她的众多亲人,还是无法陪伴却仍然心系于她的生父生母,她都无比感激。

往后余生,他们给予的爱会成为她护身的铠甲,让她无所畏惧。

这日,阿姒闺房中无比热闹,陈家众人来过后,侍婢入内,称远在武陵的祁家六娘送来贺礼。

那箱中装着奇形怪状的瓶瓶罐罐和物什,起初阿姒未看出名堂,看懂后,脸遽然红了。

难怪在临颍时她只不过问起祁茵一句,祁君和脸颊就那样红,想必……祁郎君往日没少被折腾。

阿姒匆匆关上箱子。

忙碌大半日,吉时很快到来。

声音好听的温润新郎作过数首催妆诗,终于唤出闺阁中的新嫁娘。

踏着初红的晚霞,阿姒迈出闺阁。

拜别亲眷时,陈卿沄哭得眼泪涟涟,抱着阿姒不松:“我的好妹妹,阿姐总算看到你寻得良人

,往后,定要好好的,再有什么事务必告诉阿姐……”

陈彦眼眶亦发红。

“长姐放心,两处宅子离得近,我会隔三差五去看看阿姒的,定不会叫晏书珩将她欺负了去!”

隔着罗扇,阿姒笑了。

从前她不甚在意的亲眷们,在今日叫她生出不舍,就连懦弱的二叔、精明的二婶母,都显得尤其可爱。拜别所有亲眷后,阿姒头也不回出了府。

没什么需要不舍的。

她与亲人们都来日方长。

迎亲的众年轻郎君艳羡起哄,一身嫁衣的女郎姿仪秀美,手持罗扇,步履端方,走向她崭新的来日。

行走间罗裙和步摇轻曳,如春日垂柳,拂过四月的春池,一如多年前那样,勾起青年心上涟漪。

晏书珩定定看着阿姒走来。

真好。

她今日嫁的人,是他。

她端着世家闺秀的仪态,经过他身侧时,只温婉平静地颔首。

仿佛盲婚哑嫁,初次相识。

装得真像,晏书珩无奈。

上车前,阿姒透过罗扇下方,见到一方红色袍角靠近,青年上前替她掀帘,柔声轻语:“哭了么。”

阿姒没回答。

大婚前一月还不许见面呢,哪有礼还未成,新人便悄悄说上话的。

她不理会他,俯身入轿。

晏书珩未再问。

他轻笑着合上帘子。

陈晏两家虽只隔一条街,但送嫁的队伍绕了大半座城。

街头巷尾人满为患,皆来围观这金玉良缘,其中不乏一些爱说笑的世家子弟,起哄道:“晏长公子今日一身新郎袍服,真是临风玉树,羡煞我等!”

笑闹声持续了一路。

远处茶楼上。

一墨衣金冠,淡漠威严的中年男子负手而立,望着送嫁队伍远去,冷静眼眸中酿着复杂又欣慰的神色。

他身侧,一老道喜滋滋地品茶:“不愧是建康第一公子,面若冠玉,风华万丈。与那落水神女般的陈女郎真是天生一对,也只有我们王爷这样举世无双的人,才能有如此一对的女儿女婿,啧啧,这茶也不错,不错……”

建康王紧绷的薄唇轻扬。

“今日本王请客。”

拜天地、入青庐,婚仪繁复,一项项走下来,阿姒已累成一滩水。

晏书珩在前院应酬,隔着几座园子,阿姒恍惚都能听到宾客们的说笑声。想到青年一身婚服,同宾客敬酒时眼底春意融融的模样,她唇畔不禁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。

但看到陌生的屋子,阿姒又有种她与今日要嫁的人不熟的错觉。

院外喜气洋洋,晏家的侍婢在同陈家陪嫁的仆婢嬉笑:“你们怕是不知道,今日大婚,大大小小所有事宜,长公子皆亲自操办过问。屋内家什器具,皆亲自挑选过目,就连那床鸳鸯戏水的合欢喜被,也是长公子选的花色。甚至窗台前那瓶桃花,

是长公子亲手从园中摘下的……别提多上心了!”

说到半,她们忽地噤声,齐齐恭敬道:“恭喜长公子。”

来人不知应了什么,阿姒根本无心去听,她抓紧了身下锦被。

心开始怦怦乱跳。

朱红袍角伴随着从容的步履徐徐靠近,看来他喝得不多,阿姒正胡思乱想时,遮面的罗扇已被轻拿开。

“夫人,别来无恙啊。”

夫人两字从他舌尖缠绕而出,染了缱绻缠绵的温柔。

阿姒垂着眼轻道:“郎君安好。”

晏书珩只笑了笑。

他很配合她,客套有礼又不失亲近地与她饮过合卺酒,温声道:“大婚诸礼繁复,劳累一日,夫人想必也已疲倦,不若早些歇下。”

青年说罢,就要起身吹灯。

屋内只留两支燃得正盛的喜烛,烛光穿过红罗帐,映得在榻边端坐的新妇面上娇艳欲滴,胜似海棠。

“按旧俗,大婚之夜,喜烛彻夜不熄,方能长久恩爱。

“夫人可会觉得太亮?”

青年温和地轻询。

阿姒摇摇头,许是为了凸显诚意,他比往日有礼,但却越发给她陌生的错觉,但想想,她今日刚嫁过来,还未适应新身份,也需要缓缓。

暂且客套客套,也不错。

她抬手欲卸下繁复的钗环,指端被轻攥住:“我来吧。”

晏书珩立在她跟前,倾身靠近,不疾不徐地替阿姒卸下钗环,指端落在她衣带上,低问:“可以么?”

什么可不可以?

阿姒彻底装不下去了。

她甩手飞去一方红帕,晏书珩笑着接住,歪着脑袋,懒懒对着她笑:“怎么了,夫人有何赐教?”

阿姒妩媚的眼眸里怒气隐隐。

“晏书珩,我们什么关系你不清楚么?装什么不熟!”

他唇畔温柔,眉梢带着戏谑的懒意:“我这不是在配合夫人么,夫人现在想与我熟一些,我自乐意。”

话音方落,他已落下,拉着阿姒坐在他腿上,启唇轻吻她脖颈,手仍不忘褪下她繁复嫁衣。

“洞房花烛夜,被翻红浪时。这喜被是我亲自挑的,阿姒可喜欢?”

后背贴上喜被。

大红的艳色一映,阿姒玲珑圆润的肩头愈显瓷白,仿佛一捏就要碎。

青年俯身浅吻。

她长睫颤成了蝶翼。

他虽亲昵了些,但姿态和手上动作依旧温和缓慢。

还是有些像不熟的新婚夫妻。

阿姒想,或许这是因为他们也都是第一次成婚,难免会紧张。

仿佛回到复明前圆房那夜。

一切暧昧而郑重。

眼前蒙上暗影,身子颀长的青年覆上,结实的身体把阿姒笼罩了个彻底,顿时陌生和压迫感盖过所有。

阿姒垂下眼,也就一个月没见面,怎么会这样生疏呢……

肌肤相贴时,两人气息齐齐收紧,俱是一颤,晏书珩双手分开她膝头时,阿姒下意识用力并紧。

“我……”

晏书珩不再动她,阿姒视线乱飘,飘到青年正对着她眼前的喉结。

喉结微动。

阿姒亦忍不住咽了下唾沫。

晏书珩低低地笑了下。

“还是紧张么?”

阿姒一噎,低喃道:“怎么会不紧张,我也是头一次成婚。”

耳垂被轻轻一咬。

“这才大婚之夜,夫人就口出狂言。难不成还想与别人再成一次婚?”

他撑起上身,俯视着阿姒。

万丈柔情的目光月光似地洒下来,撑在上方的高大躯体却结实地圈着她,给人既温柔又强势的矛盾感。

阿姒偏过头。

“倒也,倒也并无不可。”

晏书珩轻叹,牵着阿姒的手,带着她的指端从他眉眼触过,从英挺鼻梁,划至温润唇畔。他稍一勾唇,薄唇张合,阿姒的指尖被温润含住。

酥痒从指端传来,阿姒红着脸对上他含情的眸:“你这是干嘛!”

晏书珩只笑不语。

他就这样看着她,直勾勾凝着她,舌尖从指腹游移。

轻挤入她的指缝。

阿姒错眼,没脸再看。

温润舌尖掠过手心,在她掌心勾画描摹一番,总算松开她。

他继续带着阿姒的手,游移至喉结,摄住她的目光骤然一暗。

喉结在她指腹之下重重滚动。

青年抬头,修长脖颈后仰,用掺了合欢散清越的声线唤她名字。

“阿姒……”

只这一声,阿姒便受不了了。

她飞快抽'回手。

“你这人……怎么这样?”

“我怎么样?”

“你……你色'诱我!”

晏书珩又是一阵笑,他抓回阿姒的手,继续下行:“大婚之夜,我引诱自己妻子,有何不妥?”

她的手被他压着,覆上他心口的旧伤,他停'下轻叹:“倘若几年前,你未隐瞒身份,我也未克制。两家联姻,说不定便不会有这么多曲折了。”

阿姒道:“没有这么多纠葛,你想联姻,我还不想嫁呢。”

“也是。”

他们的手一道触摸那道疤。

伤疤下,有一个猛烈跳动的心,阿姒心念一动,抬头轻吻。

“真好,我们都活下来了。”

都从那场浩劫中活下来,得以重逢,辗转一番,最终停靠彼此身边。

心旌荡漾,她又吻了下。

不过是蜻蜓点水的一个吻,青年的气息便沉了,陡然炽热。

他攥紧她指尖,直直往下。

“现在,可熟悉了?”

阿姒手被烫到:“熟悉了,熟悉了,你快放开我,你好烫……”

他松开她的手

双手握住圆润膝头,拇指摩挲,嗓音低哑而蛊惑,透着危险:“还远远不够,还可以再深入熟悉。”

言罢双手用力一分,再一抬。

猝不及防。

阿姒惊呼出声。青年亦闷'哼,挺身靠近,她顷刻伸手抱住他。

两人像被定住了。

未再言语,也未再动弹,他们就那样抱紧彼此,静静感受对方的存在。

良久,晏书珩微叹。

“辗转四年,几度分离,如今……你终于是我的了。”

“嗯,”阿姒总算出声了。

她忍着撑胀,艰难而抬起头,凝望着他眼眸,笃定回应。

“你也是我的了。

“我们还会有很多个四年。”

青年低头看着她,肩头蓄力,薄肌贲发,更紧密地靠近。

直至不能做得更深刻。

终于分不开了……

只那一下,莫大的满足袭来。

晏书珩在她耳边轻声道:“阿姒,我们就这样,不分开可好?”

他身后乌发垂坠而下,挠在阿姒心口,她圈紧腿弯。

“喜烛就快燃尽了。”

晏书珩意会到她的催促。

他紧扣住阿姒双手,按在她脑袋两侧:“放心,夜还长。”

没有过多花哨的技巧,只是相拥相合,但因是新婚之夜的缘故,一切简单的仪式都充满了深重的含义。

喜烛噼啪作响。

墙面影影绰绰映着动荡的身影,纱帐摇曳时,那一趴一跪,但亲昵连合的影子被蒙上一层绯红的软雾。

红烛泣泪涟涟,帐中亦传出低而糜软的哭声,不能自抑。

阿姒撑着手臂,攥紧被褥,长发有些粘在汗湿的后背,有些从肩头垂下,和青年一起,随风动摇曳。

也就分开一月,他怎恁磨人?

就这样也能杵上许久。

总算暂时分开,阿姒实在是支不起身子,腰一塌,瘫在软被上。

她抓着枕角,要起身前去洗沐,发颤的手被抓了回来。

“夫人,喜烛还未燃尽。”

阿姒颤着声:“来日方长……”

蛊惑人心的嗓音在耳际低喘,幽幽勾动她神思:“可大婚之夜只有一次,况且,夫人还不曾改口。”

阿姒鼻尖还在发麻。

“改什么口?”

“你还不曾唤我夫君。”

又要相连了。

阿姒起身,她知道若是这时唤了,势必会让他更肆意。

“明日吧,我好累……”

“罢了,且放过你。”

晏书珩把她抱去净房,洗沐后回来时,无意看到桌脚的小箱子。

他脚下停顿。

阿姒随之朝下望去,她很快想起那是什么,是侍婢在替她收拾嫁妆时一并带了过来,她慌忙中攥住他的袖摆:“我累了,快把我放回榻上吧。”

晏书珩眉梢轻动。

“可在下很是好奇,箱中究竟何物,竟叫夫人如此慌乱。”

他作势要去查看。

那堆东西万不能在此时被他看到,阿姒灵机一动,柔声低唤。

“天色已晚,先歇下吧,你若想,明日再看也不迟。

“夫君?”

得偿所愿的青年唇边噙着笑,他把她放在桌上,轻巧掰开锁头。

“晚了。”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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